2010年9月29日 星期三
改編的藝術
還在為友人整理一些東德風的Mendelssohn《無言歌》之際,容我先介紹這個最近常聽的小提琴「改編版」。改編,未必是洪水猛獸,改的好,掘得出原曲的潛在特質,一樣能揪拿人心。Bach 挪用 Marcello 的oboe concerto 改編的鍵盤曲,就屬於這種精巧的再創造 (recreation),不信你去問顧爾德。
進行改編的作曲家 Friedrich Hermann,是Mendelssohn 作曲上的學生,也是孟氏好友小提琴家 Ferdinand David 的高徒,後來加入布商管弦樂團,也擔任了Leipzig 音樂院的小提琴教授一職。我的聽感上,Hermann 版的改編雖不到「再創作」這般的級數(原曲也沒有大改的空間),但是處理手法相當謹慎且帶著敬意地(discreetly and respectfully),小提琴不會完全搶走戲份,帶出原曲的輕巧與旋律吟唱的美。
德裔美國訓練的小提琴家Axel Strauss,目前是舊金山音樂學院的教授,使用一把商借芝加哥Stradivari 協會的名琴 J.F. Pressenda, Turin 1845,他用的 vibrato 很豐沛很厚實,他是Dorothy DeLay 一派的學生,琴音的甜美,對習慣大歐、Grumiaux 等老大師的樂迷,可能還不夠「重」。對於我來說,妝已經稍濃了一些些,幾乎是能接受甜度的極限。唯一剩下清醒持重與較為直率與線條行進感,提醒聽者他帶有德國的血統。同是德國人的 Cord Garben,是我非常欣賞的一位藝術歌曲伴奏/鋼琴家,有戲不搶戲、成熟穩重的支撐,讓這些改編曲的完成度更高。
之前聽Strauss拉的Rode 綺想曲,也發現類似的特質,雖然他的Rode 比起他的 Mendelssohn 已經調降了點溫度。對比過CPO古樂提琴版、異常節制的 Elizabeth Wallfisch,覺得還是Strauss的味道較對較佳。Rode 般可能淪為機械化的「練習曲」,應該讓它生長出些個性;浪漫味道已經滲入曲內的Mendelssohn,粧飾素雅一些為上。
就曲論曲,跳開詮釋不談,我很欣賞Friedrich Hermann 的「less is more」approach。我持續等待一個更淡一些、少些油彩詮釋的出現。無言的歌,總要唱得低調一些。
2010年9月26日 星期日
德勒斯登愛樂與聖十字合唱團11月來台
對藝文活動神經敏感的朋友,應該已經老早知道這個消息,德勒斯登愛樂與聖十字合唱團將於11月24號在國家音樂廳演出全本《彌賽亞》。
我知道這件事,是三個禮拜前;動手去買票,卻是前幾天的事。去年訪德勒斯登時,錯過了聖十字合唱團,更精確的說,是刻意地避開了,因為當時時間上還趕得上晚禱的場次。雖非教徒,置身聖十字大教堂,讓我異常感動,比起後來去看新造不久的聖母院大教堂或之後聽到的音樂會都來得百感交集。
對他們巡迴來台的曲目失了個大望,對《彌賽亞》雖沒敵意,但是在台灣選擇這樣的曲目,總覺得是考量票房折衷的「芭樂決定」。我多麼希望,他們能安排演出一些與德勒斯登、或Saxony 地區有淵緣的音樂,例如Heinrich Schutz,或是去年在當地聽到的、十八世紀擔任德勒斯登聖十字大教堂樂師30年之久的 Gottfried Homilius (Carus廠留下許多與德勒斯登合唱團體合作的Homilius音樂),或者至少是在東京、札幌、長野、橫濱等場次會演出的Bach 《馬太受難曲》。
( 唉,就商言商,我也知道其他「偏門」的曲目,會讓票房奇慘無比。)
之所以決定買票,並非帶著朝聖的心情,或要挽回什麼遺憾。至今仍覺得,在去年那個時空中,保有聖十字大教堂 (Kreuzkirche) 的單純回憶,比起「聽音樂」本身更為重要。
下決定的原因有二。第一,場地雖不理想,我還是想聽到聖十字合唱團的演唱,也想對照他們近幾年來的唱片中新的演變,驗證於現場會有何結果。第二,對Handel 的這個曲目,Handel 神劇與聲樂風格,或是長久以來這曲目的各式詮釋典範,有些新的看法,想從這次機會去深刻自芻感受。
希望會有些encore 曲,能讓這個八百年歷史的合唱團唱一點在地傳統的曲目。
我去訂票時,票還剩下非常多。難道瘋狂愛樂愛古典唱片的台灣,撐不起這般水準之上團體的音樂會市場?我上了聖十字合唱團的Facebook,上面排定了隔天11月25號「還有一場」台北的無伴奏合唱音樂會。不知什麼原因,就是 google 不到這個音樂會的消息?不知是否排定後,又被取消了?
這應該不會是與此團最後的邂逅,一定要找機會再訪德勒斯登,也一定要去聽聽聲響與建築內飾一般昏黃華美的森帕歌劇院(Semperoper),且體驗從去年旅行中尚未經歷的事物。
2010年9月22日 星期三
In der Nacht:夜夜夜狂
如果說Chopin 的夜曲的境界是「春江花月夜」加上「城春草木深」;Schumann《幻想小曲》中的短曲〈在夜裡〉( In der Nacht ) 所描寫的,並不帶著林沖夜奔的悲壯,而是伸手不見五指下的夜夜夜狂。
Op.12 的《幻想小曲》完成於1837年,題獻給Clara,此時他們已經取得結婚的共識,但修成正果的「圓滿結局」卻要等到三年之後。
Schumann 完成此段小曲後所看到的畫面是,希臘神話中暗夜幽會的 Hero and Leander。Leander 每晚夜泳橫越海峽,水裡來、水裡去,為的是「只屬於夜晚」的偷歡。有人可能會很自然地用心理分析,將此曲解讀成,與Clara 分隔兩地的Schumann 「欲求不滿」的投射。對一個滿腦子浪漫狂想的瘋子,我倒不覺得慾的部份會勝於情,Schumann 自己覺得此曲是組曲op.12 中的最佳作品,或許與永遠填不滿的「渴望思慕」( longing) 較有關連:如同Schumann自己,Leander 空了又填,填了又空的思慕,只能永遠在夜裡重複這樣的儀式。
中間的 Cantilena,表情的指示是「帶著激情」( Mit Leidenschaft,With passion),此段是這幅音畫中的纏綿場景 (love scene),Schumann 說是描寫分離之前,這對情人躺在彼此懷中的景象,也是貫穿全曲的激動不止、無窮動的16分音符陰影之下的短暫寧靜綠洲。
原神話中Leander 死於浪裡、Hero 也隨著殉情的悲劇色彩,個人認為並非Schumann此曲的表現核心。黑夜中的焦躁無眠、暗潮洶湧,才是重點。
到岸後便歸零的欲望,即是Sisyphus的推不完的石頭,Leander 游不完的夜晚,Schumann 寫不完的思念雜念。
2010年9月18日 星期六
La Vita Nouva : DHM 的「新生」
現在的Sony 古典集團旗下,依然具音樂的視野與冒險精神的,應該就屬 DHM 了。當DG 的Archiv 與Decca 的天堂鳥逐漸蕭條,製作多半了無新意之際,古樂的新生命,悄悄在Sony 殼下借屍還魂的DHM 中萌芽。
新的 DHM 廠不是見得張張強棒,話說回來,即便個人最欣賞的Capriccio、Berlin Classics、Christophorus、CPO、Carus 不都時有敗筆?尤其是以大廠的諸多限制來看,從去年Simone Kermes 唱的《Lava: 18世紀那不勒斯詠嘆調》、Hadyn 的歌劇「荒島異境」,一直到今天要介紹的這兩張古樂小提琴唱片,DHM 依舊秉持著自70年代起挑選罕見且質優的Early Music 曲目/演奏之原則。
這兩張唱片的義大利出身獨奏者,都算是古樂提琴界新一代的佼佼者,一前一後,也恰巧都與Savall 有深厚的淵源,Riccardo Minasi 曾是 Le Concert des Nations 的首席,Enrico Onofri 則待過 Savall 的另一團體 La Capella Real,也是擔任首席。除此之外,兩者先後是和諧花園樂團 ( Il Giardino Armonico) 的首席,也都是位於義大利 Palermo 之 Bellini 音樂學院巴洛克小提琴的教授。
第一張要介紹的是,最近方入手的Veracini 小提琴奏鳴曲,針對這位Florence出身、周遊歐洲各宮廷(德勒斯登、布拉格、倫敦等) 的作曲家大作,DHM 選用了年輕但高手如雲的羅馬古樂團 (Musica Aniqua Roma)。在義大利,有許多的early music ensembles 事實上聽來並無古樂刻板印象中的「過度銳利聒耳」,尤其是提琴,還是保留較深弓厚實的味道,甚至感覺有些「不夠精準」的 tuning,「會呼吸、有七情六慾」的人味與聲樂味十足,獨奏 Minasi 拉奏 Veracini 這些曲子時,phrasing 特別綿長,緩緩細細雕挑出每個奇情慾念的 twist and turn。Veracini 其實廣為歐洲各宮廷中重用,作為小提琴家的技藝也與寫曲功力齊名,可惜除了巴洛克樂迷之外,還是埋在Bach, Handel, Vivaldi 「巴洛克三巨頭」陰影下、不見天日的「又一位」小咖義大利作曲家。
第二張是 Onofri 所主持的 Imaginarium Ensemble 的 Vivaldi 小提琴奏鳴曲。這張的錄音相當出色,每一個起音的長呼吸聲都清楚被收錄進來。Onofri 感覺較為敏捷灑脫,線條輪廓沒有 Minasi 來得深,適當抓攫到Vivaldi 之Folia 變奏之狂放躍動特性,不同於端正平衡的Corelli 版Folia 處理。但是,在其他奏鳴曲的慢板樂章裡(如作品 op.2之四或RV12 ),Onofri 又能適時揉捏出 Vivaldi 「如歌」的美聲與後韻。
兩位小提琴家高手各有所長,個人私心是比較喜歡 Minasi 較為飽滿濃郁、油墨般的風格(這把Amati 家族名琴的音色絕對功不可沒),因為他還打破了兩個迷思:古樂的小提琴多是尖薄不耐聽、缺乏感情;年輕的古樂手都比較暴衝、殺氣騰騰。
2010年9月15日 星期三
畫戀 Flanders(之一)
出差好一陣子,回來後百廢待舉,也急需休養生息。
這個夏天出奇地,因公因私跑了日本兩趟。也藉此機緣,難得地趕上兩場以 Flanders (歷史上各時期的版圖各異,但多數涵蓋現在的比利時北部、法國與荷蘭等地區)為主軸的畫展,其一是長久來鍾情的Bruegel 父子的「Bruegel 版畫的世界」特展,其二是名為「Flanders 之光線:比利時的鄉村美景」(Lights of Flanders) 十九世紀中葉以降、集中於1890s至1930s 年代的畫作展覽,兩個展一前一後,都在東京涉谷區的文化村美術館(Bunkamura Museum) 舉辦。
涉谷,不是只有日本最潮的年輕時尚,最密集搶眼的商家餐廳購物天國,離開JR 的忠犬八公出口,沿著文化村通往上走,繞到東急百貨的反側,就是Bunkamura 的美術展館。這個gallery 所主辦的展覽場次,水準都相當地高。以這兩次的觀畫經驗來講,畫作的品質、數量、珍奇度,主題的擬定規劃、動線的安排,紀念畫冊的精緻度,都讓人佩服。1400日圓的入場券並不算便宜,然而以其整體的設計與呈現,所得到的臨場感動,卻是無價、無與擬比的、勝過多數音樂的。
音樂的現場與錄音再現區別,先略過不提。原畫作 vs.複製品或畫冊,簡直是兩個世界之隔。在紐約的MOMA或Metropolitan Museum,芝加哥的 Art Institute of Chicago,法蘭克福的博物館區看過「3D的」原畫之後,再到gift shop 看到明信片或畫冊等多手貧乏複製品,都要倒抽一口氣傷心的。
不只是尺寸或色調歪斜的偌大差異,紙張、畫布與顏料的材質、筆觸 (stroke) 的實體感、力道與方向感、油墨的濃淡浮凸,金箔與金屬類素材的拋光等等,畫的「再現」這件事,都幾近無能為力。
我還是買下兩本紀念畫冊,重點在於其中詳細附加的畫作「之外」的時代背景與文學藝術相關史料,以及這些複製品如何提醒我原作之美,可留給日後的 remembrance of things past。這也是我記筆記的重要原因:試著填補原作與copies 之間的差異,並留下最當下的直覺。
十二月開始的下一個檔期,Bunkamura 將展出Monet 的特展,我應該沒有機會看到了。不過,我已經覺得很幸運了,這兩次的Flanders 系列,才是在台灣更難看到的珍品。會來台灣的外國畫展,就像是全球化的音樂大廠,掛著的都是big names,主導著世界公民潛意識的大名牌,其他幽隱的alternatives,只能透過外語的掌握、旅行、以及一顆冒險的心來作接觸。
比起音樂會,我參加畫展時,反而有大量記筆記的習慣。第二場畫展裡,發生一件離奇的事。寫得滿滿一大張兩面的筆記,在出口時才發現不見了。兩個展室之前,我還握在手上的,來回找了三次,居然都沒看到,展場的大叔小姐們也都沒發現這張黃色紙張的蹤跡,我姑且稱之為「Lost notes 事件」。
相較於有聲 (有時喧噪) 的音樂,看畫,是自我與沉默之境 (silent landscape) 之間,無言卻異常親密的對話。
(下圖為「藍色沙發」,1928年,Gustave de Smet 所作,可惜照片上太過「反白」。請不要以為這只是模仿Picasso 的次級品,原畫原尺寸的畫中,暗棕與淡鵝黃色調的平衡,呼應一些Bruegel 的寓言式作品的色彩,是屬於Flanders 、比雍華的法國略暗的光線所調製而成的。)
這個夏天出奇地,因公因私跑了日本兩趟。也藉此機緣,難得地趕上兩場以 Flanders (歷史上各時期的版圖各異,但多數涵蓋現在的比利時北部、法國與荷蘭等地區)為主軸的畫展,其一是長久來鍾情的Bruegel 父子的「Bruegel 版畫的世界」特展,其二是名為「Flanders 之光線:比利時的鄉村美景」(Lights of Flanders) 十九世紀中葉以降、集中於1890s至1930s 年代的畫作展覽,兩個展一前一後,都在東京涉谷區的文化村美術館(Bunkamura Museum) 舉辦。
涉谷,不是只有日本最潮的年輕時尚,最密集搶眼的商家餐廳購物天國,離開JR 的忠犬八公出口,沿著文化村通往上走,繞到東急百貨的反側,就是Bunkamura 的美術展館。這個gallery 所主辦的展覽場次,水準都相當地高。以這兩次的觀畫經驗來講,畫作的品質、數量、珍奇度,主題的擬定規劃、動線的安排,紀念畫冊的精緻度,都讓人佩服。1400日圓的入場券並不算便宜,然而以其整體的設計與呈現,所得到的臨場感動,卻是無價、無與擬比的、勝過多數音樂的。
音樂的現場與錄音再現區別,先略過不提。原畫作 vs.複製品或畫冊,簡直是兩個世界之隔。在紐約的MOMA或Metropolitan Museum,芝加哥的 Art Institute of Chicago,法蘭克福的博物館區看過「3D的」原畫之後,再到gift shop 看到明信片或畫冊等多手貧乏複製品,都要倒抽一口氣傷心的。
不只是尺寸或色調歪斜的偌大差異,紙張、畫布與顏料的材質、筆觸 (stroke) 的實體感、力道與方向感、油墨的濃淡浮凸,金箔與金屬類素材的拋光等等,畫的「再現」這件事,都幾近無能為力。
我還是買下兩本紀念畫冊,重點在於其中詳細附加的畫作「之外」的時代背景與文學藝術相關史料,以及這些複製品如何提醒我原作之美,可留給日後的 remembrance of things past。這也是我記筆記的重要原因:試著填補原作與copies 之間的差異,並留下最當下的直覺。
十二月開始的下一個檔期,Bunkamura 將展出Monet 的特展,我應該沒有機會看到了。不過,我已經覺得很幸運了,這兩次的Flanders 系列,才是在台灣更難看到的珍品。會來台灣的外國畫展,就像是全球化的音樂大廠,掛著的都是big names,主導著世界公民潛意識的大名牌,其他幽隱的alternatives,只能透過外語的掌握、旅行、以及一顆冒險的心來作接觸。
比起音樂會,我參加畫展時,反而有大量記筆記的習慣。第二場畫展裡,發生一件離奇的事。寫得滿滿一大張兩面的筆記,在出口時才發現不見了。兩個展室之前,我還握在手上的,來回找了三次,居然都沒看到,展場的大叔小姐們也都沒發現這張黃色紙張的蹤跡,我姑且稱之為「Lost notes 事件」。
相較於有聲 (有時喧噪) 的音樂,看畫,是自我與沉默之境 (silent landscape) 之間,無言卻異常親密的對話。
(下圖為「藍色沙發」,1928年,Gustave de Smet 所作,可惜照片上太過「反白」。請不要以為這只是模仿Picasso 的次級品,原畫原尺寸的畫中,暗棕與淡鵝黃色調的平衡,呼應一些Bruegel 的寓言式作品的色彩,是屬於Flanders 、比雍華的法國略暗的光線所調製而成的。)
2010年9月5日 星期日
近來三樂事 (之二)
跟痛苦一樣,快樂是無法比較的。不管是跟別人比,還是跟自己比。
晚近、中近、近近,各有一件極為輕鬆快意的回憶。
第一,七月底。依照約定,與小子去了海邊的小屋三天,全家曬了個老黑。與三個人在家開伙的情形,其實沒什麼大不同,但是近海邊的魚貨、喝的清酒、以及暫時離開自己的「國/宅」、放鬆放空的感覺,都是彌足珍貴的回憶。最開心的應該是小子了,尤其是海洋公園那一天,直追著自己喜歡的魚照相,還對海龜拍了一張,隔著玻璃要秀給它看。
妻要我記下一件事:累了一天,又走了一大段路,走入低調的小定食店時,三個人已餓得發昏。火速點了東西吃下肚後,看到端來臨桌的菜才發現,比起印好的常見制式料理,牆上亂貼的菜單,才是店家當季食材、地方特色的拿手菜。人生中的 "Oops! moment" 。
第二,八月底。台中訪 Francis 與 Lapi。 之前介紹過的Platti 鋼琴奏鳴曲,與上圖的Pisendel 的小提琴奏鳴曲加無伴奏,成了印象最深的soundtrack。超越時空的清新,感覺是巴洛克又不盡是。淡淡中的韻味,配上Francis 特調Kenya AA espresso 作基底、不加一滴糖、卻有高級法式奶油般甜到爆的Latte,淡與濃的平衡,為一個清閒的getaway 劃下句點。
在Francis 的「新」系統上,特別是換上那隻我不知其名的老真空管之後,讓這把提琴發出不是過度修飾、但較為濃郁、有 fresh air 的餘韻。後來在Lapi 新調製的Atohm喇叭系統上,同一把琴秀出清麗的味道,特別強調 Anton Steck 擦弦直接的巴洛克古提琴味質感。
聽別人的音響 (不管主觀上「好」或「不好」),有時會是讓人心躁紛亂的經驗。在此感謝兩位慷慨且具沈靜氣質的主人,讓我特別安心地享用耳中的妙樂。
第三,今天下午。帶小子去散步,我們的quality time 中常出現餵魚這檔事。自己說不出理由,餵魚這件小事,總是讓我心情異常平靜。小子一陣亂丟,魚一陣狂咬,之後他又衝去撿樹枝去「欺負」落單的螞蟻。酷暑漸漸遠離,快樂不需要特別理由,一個癒療的星期天午後。
2010年9月3日 星期五
A Salty Dog:識途老狗
Procol Harum, 在搖滾的範疇,是我的Beatles,我的Schumann,我華麗詭奇的巴洛克。
The Beatles 何時寫過如此不naive,又具可深思的歧義性偉大作品? Procol Harum 從第一張專輯起,就不去碰那些 She loves you, yeah yeah yeah 的歌詞、或是時顯廉價的 「流行鉤子梗」(pop hooks)。先不提PH他們的搖滾國歌級名曲" A Whiter Shade of Pale",同張專輯裡不那麼sentimental,較為達觀釋然、卻一樣美如詩的"Homburg" 歌詞所提到一個詭異的、Dali 畫作般的鎮上大鐘:
The town clock in the market square
Stands waiting for the hour
When its hands they both turn backwards
And on meeting will devour
Both themselves and also any fool
Who dares to tell the time
And the sun and moon will shatter
And the signposts cease to sign
Procol Harum 的團名來自經紀人的朋友的一隻暹羅貓,procol harum 是癟腳拉丁文,意義可作「那些久遠的事物」。該團前五張,Robin Trower 這位鬼才吉他手離開之前的唱片都非常值得收,光是Keith Reid這位詩人所寫歌詞的豐富、晦澀、超現實,以及少見 electric organ 加 guitar 的濃郁編織之語彙,就值得你的入場入甕。
對多數人的入門磚,或許首張同名專輯是最適當的選擇。自己對我的朋友,會強烈推薦這張第三張專輯 "A Salty Dog",靈魂人物風琴手兼製作人Matthew Fisher ,亦即 A Whiter Shade 這首名作中彈Hammond organ 部份的那位,離團前製作的唱片,唯一也是最後的一博。專輯曲與概念裡,「見過世面的水手行船人」意象(也帶著些性暗示),已在 "A Whiter Shade of Pale" 裡玩過。海裡來、潮裡去、上岸後遊戲人生的煙燻酒臭體味等「痞味」,讓音樂與歌詞都很有態度與畫面:許久沒上岸的水手,砂砂的、又鹹、又濕、又黏,很真實,很像人生。
可是,如果你覺得這個團只有玩世不恭,那就大錯特錯了。"A Salty Dog" 這首專輯同名曲的歌詞就像一首航海的哲思之詩(個人較喜歡原曲,Youtube 可以欣賞到現場版,請邊自調Salty Dog 這杯調酒,一飲而盡):
'all hands on deck, we've run afloat!' I heard the captain cry
'explore the ship, replace the cook: let no one leave alive!'
Across the straits, around the horn: how far can sailors fly?
A twisted path, our tortured course, and no one left alive
We sailed for parts unknown to man, where ships come home to die
No lofty peak, nor fortress bold, could match our captain's eye
Upon the seventh seasick day we made our port of call
A sand so white, and sea so blue, no mortal place at all
We fired the gun, and burnt the mast, and rowed from ship to shore
The captain cried, we sailors wept: our tears were tears of joy
Now many moons and many Junes have passed since we made land
A salty dog, this seaman's log: your witness my own hand
再遠,水手能「飛」得多遠?一輩子,能夠容載幾次暈船及上岸?
這些詞,遠勝過千句 blowing in the wind 的軟弱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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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的夜晚,常是特別感性的時刻。一個禮拜中所藏納的汙垢雜念,在此時緩緩沉澱。動筆寫老早決定要寫的咖啡館紀事,可能是對的時機。 今年仲夏午後,在一個日本小鎮,爲了躲一場突如其來的雨,我必須在右手邊品質較穩定的Starbucks,和左手邊一家其貌不揚的local 小咖啡店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