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 NSO 的經驗是欠缺的,它從聯管一路走來的歷史軌跡, 因為一長陣子不在台灣,無法參與。所以,只能以一塊 clean plate 來直接面對昨晚的音樂。
法國鋼琴家 Bavouzet 的前半場的伴奏上表現,算稱職但中庸,第一次聽到的 Sancan 協奏曲,是一首後Ravel的作品,樂團與指揮 Fabien 努力去呈現其中的管絃樂色彩和 episodic的轉折。氣勢氣度夠了,卻短少了歐美團更細緻的 sheen, polish 與sophistication。在首尾兩樂章裏,樂團的強奏與極強過於主導,時而完全淹沒掉soloist 。或許,這有一部分與Bavouzet 骨架較小、細膩俐落但不aggresive的表現有關 ,但是事前排演時,就應該要注意協調這樣的問題。Ravel 的情況稍微好轉一些,除了三樂章長號的 slur 出現小放炮外,技術層面算是過關。只是同樣的,文化上的隔,比技術上的閃失來得令人失望。(Bavouzet 的獨奏部分,待日後介紹他的 Ravel 與Debussy 唱片時再聊)下半場這首幻想交響曲,大致可分為兩種approaches,一種強調「幻想場景」的部分,另一種取其「純交響曲式」的原創形式結構之美。前者以Barbirolli 與Munch 為代表,後者以Boulez, Kegel 為典範。NSO/Fabien 走的似乎是折衷的路線,既想展現其浪漫與超技的部分,對於其中的場景描繪卻又不深刻,一三樂章中的結構之美欠缺,四五樂章裏的詭異(grotesque)與黑色幽默,亦只是草草帶過。爆棚嗎,還算夠力,可惜仍無法是西方音樂強國的船堅砲利之敵手。處理上 heavy-handed , over-stretched,表情也缺變化。
個人可能中了Boulez 與Chicago Symphony 的現場之毒太深。Boulez 如X-ray 般的 vision,將第一樂章裏,Berlioz 如何從Beethoven 的交響曲學到sonata form 動機主題的層層推演,展現的淋漓盡致。之後每個主導動機的變化、形塑,與大塊結構中的出現點,在Boulez 的透視展示下,全都瞭若指掌。
Boulez 第三樂章的鄉野場景,可清楚聽出Berlioz 如何從Beethoven 慢板中,取得以變奏為主鋪陳的靈感。英國管與oboe, flute, clarinet 與樂團若即若離的親密對話,和田園風中抽絲剝繭的情緒contrast,從冥想, 短暫的撫慰、失落、到結尾更大的空虛,是此樂章的典範演出。在四五樂章,CSO深入地心、堅如槃石的低音提琴,銅管的動態層次安排(不是只有單調的強奏或咆嘨),,都更具壯碩之力與雍容華美餘裕的雙重享受。黑暗且sinister 的陰森,與乖離的心理層次,更是蒼白呆板的NSO 在這兩個樂章所最缺乏的。
以較高的國際樂團標準來看,本場NSO/Fabien最大的問題其實在於:第一,團的聲部的 mix 不夠整齊緊密,缺乏homogeneous的一體感,團中個別solo樂器出現時,好像是獨立於樂團之外,ensemble 的平衡也隨之鬆掉。聽過的大部分國外大團,完全沒有這樣的問題。樂團的獨奏群,再如何漂亮地表現 assert 自己的identity,都毫無曖昧地是樂團整體的一部分。第二:樂團沒有清楚的 identity,從音樂會中,我能清晰描繪出Berliner, VSO, CSO, Concertgebouw,甚至一些美國德國小樂團的獨特「聲音印記 」( sound imprint)。不知是不是客席指揮或 under-rehearsed 的緣故,再如何努力,仍完全無法找出所謂的「NSO之聲」。
這一季還有一場與鋼琴家 Rosel 的音樂會,持續觀察 NSO 是否會有不一樣的表現。
音樂會後,絕大多數的觀眾的拼命喝采與興奮,無法掩滅掉我深深的幻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