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31日 星期一

Schumann的家居音樂 (Hausmusik)

你一定聽過Schumann 《兒時情景》,而且已經有好幾個版,更不要說其中的夢幻芭樂曲了。那聽過 Op. 68 的《給青少年的鋼琴曲集》(Album für die Jugend) ? 好,請再往前一步,那麼 Op. 118 的《青少年的三首奏鳴曲》(Drei Clavier-Sonaten für die Jugend) 呢?

前者這組名曲,是Schumann 回想與幼童一起相處的經驗 ("WHEN I was a child" 或 "When I was around children" ),以成人俯瞰小孩的經驗世界,並題獻給Clara。後者的視野則是變成「假如我Schumann是個小孩」出發("IF I were a child"),曲子全是「適合」青少年彈奏的曲集,只是,其幻想性與巧思絲毫不減,《青少年的鋼琴曲集》中的〈最初的失落〉、〈可憐的孤兒〉、〈追憶〉、〈迷孃〉等曲子,都屬於不過度童稚化、「不裝可愛」、並且可為青少年所感受的完整情景。

要瞭解後兩組曲子,我們至少必須還原歷史的三個層面:第一,家居音樂 (Hausmusik)在德國浪漫主義十九世紀中葉的興起,這是沒有家庭或是家族觀念的 Chopin, Liszt, Brahms 所無法瞭解或佔據的世界,因此在日後,「家用的」音樂以及「沙龍用」音樂(包括某些Mendelssohn作品),同樣被發放到德奧或浪漫派的邊疆。

後世音樂史對浪漫主義,只取個人主義意識或黑格爾式「絕對精神的」一個剖面,多數人看到的 Schumann,多是精神分裂與夢幻、詩歌文學、抑或「天才=瘋狂」以及與Clara 男女之情的私我層面,其實Schumann 在「家領域」之上,算是個新好老爸,對子女的音樂藝術教育與人格培育相當注重,不但為小孩寫了大量的曲子( 很像J. S. Bach 老爹?),立了許多與音樂與生活相關的家訓,在家庭日記裡更綿密地記載了自己小孩的各式活動,這點讓為父的我小小地汗顏。

第二,Schumann 本人對於幼童青少年世界在幻想經驗的啟發與實務訓練上的傾心,所以他還寫了小孩的舞會四手聯彈,青少年的歌曲集、與童話故事(Marchen) 等系列作品,這可說是Schumann 除了大塊文章 (交響曲、弦樂四重奏以及藝術歌曲) 之外的 「天真之歌」(songs of innocence)。

第三,也是個人覺得最為特別的是:以奏鳴曲曲式的流變來講,Schumann 與Beethoven 各有不同的取景與野心。Beethoven 的奏鳴曲,越走越深邃偏門,成為即興的嬉戲,形式的破格(可見於最後三首奏鳴曲),淪到Brahms 的時候已經是溢出框架、又血流成河的智性與凝重浪漫;Schumann 針對於Chopin 二號奏鳴曲所說的「隨便將四個野小孩綁成一曲」的評語,其實很適用在自己的 f minor 與其他較「嚴肅」的奏鳴曲 (g minor) 之上。但是,以《青少年的三首奏鳴曲》來看,又可以看到另一個面向:Schumann 如何讓「技巧與語彙上的限制」成為一種minimalist 的、超出文類格局的(給小孩的) 濃縮與精練。Beethoven 的奏鳴曲走到Brahms 或是Liszt,成為一種「濃烈與偏鋒」的繼承,走到Schumann 卻是本來無一物的「反璞歸真」。

我必須承認,這三首獻給三個女兒Marie, Elise, Julie的連篇奏鳴曲(除了Debussy 的Children's Corner 之外的少數例子?西方作曲家難道只有「自我」實現的層面?) 的微型奏鳴曲的素材,對於習於大魚大肉、血肉鑄長城的奏鳴曲的多數樂友們,實在過於「簡易平凡」。考量其武器、彈藥工具的高度侷限,我卻深深感到曲子意境的「滿漲」,與小孩世界美作為美學經驗可能的極限化。Schumann 把材料與技法縮剪到初學者與甫進階者的難度,相對於Beethoven 的「大、滿、與劇烈」,所雕出的是幼而不稚,小小世界中的微型宇宙(例如布偶的搖籃曲、黃昏之歌、「雄辯的」行板等)。

很可惜,《青少年的鋼琴曲集》或是《青少年的三首奏鳴曲》的版本都過少。我自己只有Demus 的大全集的錄音(Membran,超廉價盤,13CDs),前者也才多了個 Norman Shetler 在Dresden 的錄音(Berlin Classics)。非常實際的,絕大多數的人對於Schumann 此類作品的印象,多半停留在「教學實用性」或是「不成氣候之小小品」等意念上,也沒有大師願意對此類「非給音樂會用的」作品認真地看待。

我不想誇大這些曲子的「境界」,而是不帶偏見地、安居於其中的小插畫、小場景。在其中,我彷彿可以清楚看見自己的小孩,散步、騎木馬、採葡萄、以及生命最初始小小的失落(op.68) ?

Schumann 曾對小孩說:「如果你在鋼琴上織作些小旋律,那很棒。但如果這些旋律並不是從鋼琴上來,而是自發地湧向你(come to you on their own),那你要感到更加歡喜,因為你已經開始發展出對音樂的內在感受 (inner feeling for music)。」

外放地、戲劇化、怪誕地衝破形式,是一種路徑。內在感受與形式的比翼雙飛,卻是Schumann 不管在大作還是小品上,對形式的問題,最簡單、直接、透明而靈敏的回應。

Schumann 在其音樂上與音樂哲學上所教我的,就是逼我思考「音樂為何物」、「音樂為誰」。除了轉換視角之外、縱身那個獨特世界(無論它是小或怪)與其內在法則之外,別無他法「感(童)同身受」。

信或不信,進入與否,to leap or not to leap,成為最根本的課題。從Schumann 感受而來的這個結論,或許不僅僅適用於Schumann。

2010年5月26日 星期三

Warum? :Schumann 的天問

Warum? (為何) 是 Schumann op. 12 這組《幻想小曲》中最讓人困惑的兩首曲子之一。我管它叫做 「Schumann的天問」,幾近聖經中約伯式 (Job) 的天問。

「為何?」所問的為何?可能永遠沒有答案,即使有來自Schumann 墳墓的回應(Eusebius的輕問?),也不能阻止我們自由地在抽象的音樂中幻想其他的可能。Beethoven 在16號弦樂四重奏的「必須如此嗎?必須要如此!」(Muss es sein? Es muss sein! ),不僅在前句裡Beethoven 其實已經有了答案,只是需要最後的確認。最後的確認,也來的堅定果決,屬於Beethoven 的,總是知道他要的是什麼,或在百番掙扎後必能得到的解脫、正--反--合過後的必然、超越的「肯定句」(transcendental affirmation)。

有別於Beethoven 的問句與答句的確立與互相依賴,Warum 裡頭上行的、不同音高對位的、斷掉一半的「問句」(fragmented question) ,卻始終沒有找到對應的、下行的「回答」,像是「永遠的問句」,或是即使得到答案後,仍會存有的、繼續延昇的疑惑。

左手的踉蹌切分節奏,像是一隻不穩的拐杖,讓這個問句不那麼孤單的一個依靠。Richter 在1948年Moscow最年輕時期的詮釋(Naxos),稍健康了一點,Beethoven 了一些,即使有惑,仍自信踩著自己的腳步;1956年Prague 的詮釋(Supraphon),感覺拖的好長好長,也充分表述了「天問」的神秘與自閉。

為何問為何?知何又如何?我能奈你何? Warum。

2010年5月24日 星期一

知交的對話

困境中更應該對旁邊的人微笑、顯現 kindness,雖不必假意迎合,卻能為自己帶來更多的光芒。

Telemann 這些稱為《巴黎四重奏》的室內樂,應該是除了a 小調組曲之外,最廣為人知的曲目。這個2006年的CPO版,陣容如下:John Holloway (violin), Linde Brunmayr (transverse flute), Lorenz Duftschmid (viola da gamba), Ulrike Becker (cello), Lars-Ulrik Mortensen (harpsichord)。具有「你知我知、不使眼神」的默契,這個多國古樂老手組合火氣收斂,像是將世界隔在外部,偷閒時刻好友的對話。不是肥皂箱上的個人重大宣言,沒說甚麼閒話大話,三五句的搭啦著,有時輕聲交換一些多年來的秘密,像是合而為一的一部精密聲響機器。

越是不試著造假自己,會越有說服力。
(The less you try to fabricate yourself, the more convincing you'll be。)

2010年5月22日 星期六

加州陽光:Russ Freeman

russfree
















好累,需要小憩。遇上梅雨,本來全家要小出遊的計畫泡在雨水當中。

無奈無聊的妻小睡成一團。唯一醒著的我,沖了一杯濃咖啡,放上Russ Freeman Trio 。

Piano Trio 在古典音樂這一塊已逐漸蕭條。三個和尚沒水喝。合得來的弦樂要不就組個四重奏,鋼琴家都去當獨奏家,小提琴家與大提琴家明星們也傾向分家,另找較小咖的鋼琴家搭配,方能長久。別說長期的piano trio 搭檔像是一個神話,人事精簡的大廠,現在要把三個明星搭起來,不僅得處理「樂人相輕」的問題,第一個要面對的是預算上的挑戰。

Jazz 這塊雖也遇到類似的困境,狀況卻有些不同,piano trio 是基本的rhythm session 編制,也是聽感上最輕鬆的一種組合。

Russ Freeman 這位鋼琴家的名號,一直活在 Chet Baker的陰影下。我自己最常聽的,卻是這張難得的50年代,Pacific Jazz 發行、由 Freeman 掛名領軍的Trio 專輯 (日本蒐到的1989年最早期美版,Capitol 壓片)。

西岸爵士或酷派,有時過於「鬆散」、少了些 guts。在最好的作品中,可以感受到的,卻是面臨百變、老神在在的「放鬆」,即便是在快速的樂段,或最抽象的樂句裡。相對於緊繃、強勢、迫切想證明什麼的,一種寬心。

在惱人的梅雨、失去假期的午後,寬心的、亮度剛好、暖哄烘而不逼人的加州陽光最是動人。

氣氛既已炒熱,下半場加演另外一張Pacific Jazz 的經典,以兩把低音管子(Mulligan的低音sax 配上Bob Brookmeyer的按鍵長號)為基底、「低來低去」的現場 "At Storyville"。錄音在Boston 沒錯,仍是道地的「西岸」慵懶暖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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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5月18日 星期二

《平均律第一卷》: Horszowski 的小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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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S. Bach 的《平均律》還是以大鍵琴版最適合其語彙、節奏感、與articulation (可惜好像不曾出現過Bach 原先也慣用的clavichord 彈奏的整套唱片),若真要挑一個適合常聽的鋼琴版,我願意推薦只有半套的老大師 Mieczyslaw Horszowski。

鋼琴Bach 的意境,自然與大鍵琴十分不同,雖然不用踏板會很無趣,造成滑順 legato 的障礙,並且會無情暴露鋼琴的單調音色的罩門,過度踏板的使用,會掩蓋過對位的細節,還是需要特別小心謹慎。

為何要推薦Horszowski 的《平均律第一卷》? 因為他避免了機器化的呆板,與扭曲的戲劇性的極端。在Gould 的「改寫重創」、Richter 的灰鬱沈重與思索、與Hewitt 的平淡無味之外,應該可以另找一個肌理清澄 (textual clarity)、整部聽完不會疲勞,並且能重整出一個完整視野的版本。

Horszowki Bach 的「品」(good taste) 可以見於三大方面:自然不過的運音法 (natural articulation)、審慎的踏板運用 (judicious use of pedal),調性變化中的情境蛻變延展 (subtle metamorphosis of landscapes in key changes)。,左手略偷些時間 (rubato) 來指揮右手這點,有些old school的感覺,但是不至於過度干擾到聲部的層次 。

不刻意追求「效果」的Horszowski 提出的Bach《平均律》 觀點視野在於:對位、調性轉換只是Bach 的表面,如何讓嚴格的和聲建築形構,表現出 (但不誇示) 情感內容物不一的「心中話」,才是Bach 給自己最大的課題。即便是賦格,也非機器化運動式的演練,應反映出各式的情緒世界:寧靜的、欣喜的、威重的、溫雅的...etc。

老大師的慢/漫步、「稍微浪漫化」橫向延長的旋律線,雖不大符合巴洛克時期的短動機樂念與嚴格對位風格。親密、自然中帶著人味的淡淡幽情,卻是 Bach 鋼琴演奏中的小奇蹟。

2010年5月16日 星期日

「風、花、雪、月」:Suitner 的Holberg's Sui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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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itner 有些錄音有如疾風勁雪,秋風掃落葉的姿態。視曲目而定,可能是感官的饗宴(如春之祭),也可能是一場小災難。

Grieg 的管弦樂,尤其這首Holberg's Suite,怕的是兩種極端: 一者是「女性化」軟調的小家溫婉,失去骨架上重量與動態的暢快敏捷。再者,過度「風花雪月」的撒花沙龍浪漫風,也會壞了此曲在輕度巴洛克法式舞蹈組曲外殼之下,花崗石般的堅實與透明清醒。

Suitner 的棒下的Holberg's Suite,不像是「古樂」式的清亮通透,大致還是歸屬浪漫派的作法。只是感覺上是鐵錚錚的俠骨柔情,情緒上沒那麼虛,沒那麼媚,沒那麼風花雪月。各個樂章的個性分明,「風、花、雪、月」各自獨立,各自揮灑各的畫面 (tableaux) 。

「風」的序奏第一樂章,快卻不趕,陣陣吹來的風颯颯落落,節奏鮮明,撥弦也gossamer 般擊點輕盈。「花」的Sarabande 句子拉的稍長,殤逝的氣氛卻不沉重,像靜中賞櫻,讓落花兀自低語,感染力豐富的一景。Gavotte 舞曲這片「雪」景,彷彿是豐收後的閒適,隔窗看雪,壁爐內一片火星、溫暖通紅。「月」的Air 是最長的「冥想」樂章,Suitner 速度在此放得稍慢,但仍流動歌詠著,像是一整段綿延的呼吸,也符合「宗教的行板」 的標示。

最後一個樂章又呼應最初 「風」的主題,Staatskapelle Berlin 的小提琴首席俐落無窮動的開場,襯著弦樂群撥奏,Suitner 在此中段(trio) 慢下了腳步,似乎想短暫緬懷花與月的兩個世界。

該走的時刻,他終究放了手,讓一切隨風而逝。

主觀聽感上,結尾的速度設定不特別快,特別是加上想停住時間的中段,卻只有三分17秒(我這裡其他弦樂版都快要滿 4 分鐘)。是因為中間的慢,讓人反而感到 「終究,什麼都留不住」的匆匆?

表面來看,這個版不符合Grieg 「慶祝紀念」 Bergen 同鄉作家 Holberg 的戲謔愉悅精神。換個角度看,反諷輕薄的喜劇,其實是建立在某種直觀的釋然。

Life is short, must let go。

2010年5月14日 星期五

Schulhoff 名曲名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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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克現代音樂的Kafka」,波希米亞猶裔的Ervin Schulhoff (1894-1942) ,出生於布拉格,於Leipzig Vienna 等地受教,後來在德國以超技鋼琴家發跡,受納粹壓迫,因肺炎死於集中營。 這位作曲家的重要曲目名演,主要可見下列個人手摘榜單:

1) 協奏曲: Decca 的Entartete Musik 系列"Concerto alla Jazz"專輯,收了剛協,編制與形構皆詭異的鋼琴與長笛協奏曲,弦樂四重奏與樂團的協奏曲。最特別的是收錄作曲家本人在1928年彈奏的,爵士tango 等受流行樂影響的鋼琴小組曲三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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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交響曲: CPO 廠錄製的第1 到 3 號交響曲。Albrecht 指揮Philharmonia Hungarica。

3) 管弦樂曲:Arte Nova 廠,收錄暴力芭蕾 Ogelala 與爵士影響的Suite op.37,再加演一首第二號交響曲。要嚐鮮領教他結合Stravinsky, Bartok 與Shostakovich 的原始主義+現代美學的魅力,請勿錯過此碟。

4) 歌劇: 同屬Decca 的Entartete Musik 系列,《火焰》 (Flammen),改編Don Giovanni 的存在主義作品,在此劇中登徒子的下場不是「不得好死」,而是「永不得死」,生生世世要重複不斷推動情慾巨石的西西孚斯。玩到爛,死不了,永生不垂。

5) 室內樂: Capriccio 廠發行,Petersen Quartett 為主角的兩張唱片。包括弦樂四重奏,弦樂六重奏,小提琴奏鳴曲。

6) 鋼琴曲選粹:BIS 廠,"Hot Music" ,Kathryn Stott 彈奏,之前貼過封面。

7) 歌曲集:捷克廠Supraphone,"Songs",收了各時期的現代主義歌曲,及受波希米亞鄉間音樂影響的民謠風miniature gems。Schulhoff 連歌曲曲調都「抒情」動聽,尤其是violin 與piano 雙伴奏、三分鐘的"Three Mood Pictures"。Supraphone 是最為完整系列式發行同鄉人Schulhoff 的廠牌 ,除了此碟之外,還有管弦樂、室內樂、鋼琴曲等共12張專輯,當是字正腔圓的波希米亞風。只是整個系列的實體唱片已經相當難找,我只收到歌曲集這張。

這份名單應該是他一生中最最精華作品錄音的里程碑。反諷的是,德國人、德國廠錄製他的音樂最為熱衷。奇異的是,以上的錄音水準都相當好。其他怪異唱片,有機會再補。

(下圖為Praga 發的一張室內樂,這張圖像非常精準地呈現專屬Schulhoff 、怪誕卻飽含童真 [grotesque but childlike] 的魅力。)

schupraga

2010年5月13日 星期四

速度中的顧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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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以前看的Gould 紀錄片。已忘記他的碎碎唸當中,開示了如何的禪機,自彈的音樂又配得如何。唯一深植心中的,其一,是他的加拿大口音中的摩擦音,以及屬於他自己「聲音的穀粒」(grain of voice)。

再則是一個畫面:在公路上,手握方向盤,速度變換中保持自在態勢、同時毫無滯礙,無邊無際、侃侃而談的Gould。這不是「傳奇中」的Gould 形象,一方面是脫離天才或怪胎形象的平凡庶民;一方面又很「左手畫方,右手畫圓」,像是他左右手獨立驚人的對位明晰度(counterpoint clarity)。

速度中的Gould 沒用手彈琴,沒有音符的「音樂」卻嘎答嘎答地響著,不在電視螢幕上可視之處,而在這位觀者的心靈之眼(mind's eyes) 裡。

這畫面彷彿是一面鏡,映出的過去自己,公路嘈雜異聲中的寧靜,在駕駛座無聲地自言自語。沒要去說服啥人、爭辯啥事,腦海中捲扯的 racing and rambling thoughts 之間,沒意識到自己,卻與自己很親密。

說了很多,卻聽不到。看到很多事物快速地移動,景象卻是凍止的。世界展現在眼前,也自眼前消解。

2010年5月12日 星期三

Gothenburg Symphony Orchestra 的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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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病,卻是嚴重影響生活作息的那種。近兩三天才慢慢開始長回耳朵聽音樂,多是Monteverdi 與Gesualdo 的不同時期的牧歌,也做了些進階的整理,也稍微在義大利 lyrical poetry 與微妙的「詩織畫」(Word-painting)中得到許多平靜。

今天先不談這個。北歐,此一區塊好像是「全球古典音樂」產業中,一個不痛不癢的尷尬存在。除了演奏的是 Sibelius, Grieg, Nielsen 等在地作曲家的音樂,要不一般樂迷不會重視這一區域的樂團。

已經改名為國立瑞典交響樂團 (National Orchestra of Sweden)、有著105年歷史的Gothenburg Symphony Orchestra,其聞名的音樂廳建於1935年,有著相當優質的acoustic 聲底。常任指揮當中 Neem Jarvi ,任期最久,長達22年,也是影響此團聲譽最巨的指揮,稍微maverick 的特質,讓這個略嫌中庸拘謹的樂團產生了熱情與個性。此一組合在90年代末、2000年初的DG 後期錄音,事實上多半演錄皆優地 showcase 了此團沈靜中隨可爆發的原力。DG 合作期同時留下不少俄國曲目,與Grieg 管弦樂錄音,有待聽過的樂友分享看法。

除了一些瑞典廠BIS 錄音之外,這個樂團的榮光可見於下列兩位指揮的幾部錄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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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em Jarvi (任期1982-2004):

1. Sibelius Complete Symphonies
(SACD, DG,Jarvi 任期最後的最佳力作)
2. Sibelius Orchestral works (3CDs, Trio, DG)
3. Nielsen Complete Symphonies (3 CDs, Trio 系列, DG)

Mario Venzago (任期 2004-2007):

" Europe's Finest ": 歐陸管弦樂集錦(SACD,見上圖,台灣有代理)

DG 當紅的年輕指揮 Gustavo Dudamel,自2007年接手這個瑞典第二大城的國際樂團已經三年,是否帶來新的活力? 拉丁的狂熱與北國的悠閒冷隔,是否能有巧妙的chemistry?Well, maybe, a big maybe。

無論如何,至少在上列唱片中可以聽到這個樂團全盛期的精湛表現: 歷史感的大度、雍容矜持,與冷調中埋伏的暗雷。 (有些像稍嫌「過時」,長期贊助此團、同樣立足於Gothenburg 的VOL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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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5月4日 星期二

I dream of Moroc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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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Discovery HD頻道上,看到有關 Morocco 文化與古城Marrakech旅遊的專題報導。其中的建築、各種族的地毯藝術、紋樣設計,樣樣有沈靜令人屏息之美。

混合北非黑人族裔與回教影響的Morocco,某些樣式的建築與室內設計,完全避免了銳角(sharp edges),圓融中卻不缺乏崢嶸的、奪人目光的織景。感官上既刺激,形式繁複、又令人安心。

ud
Moroccan music,如同其歷史文化種族的混雜,撥奏樂器在阿拉伯 Ud 琴與西班牙Andalusian吉他的雙重影響下,有相當「兩者皆是、兩者皆非」(neither this nor that) 的鮮明風情。


有時,我會很厭倦有譜對譜的古典樂,沒譜卻根據固著公式、美妙和聲旋律的「即興」 jazz,我想要更大的自由,在無數「大同小異」的圈圈之外,在聲音想像的封閉箱子之外(sound outside of the box )。

我夢想到非洲旅遊,尤其是夾雜著歐洲、阿拉伯文化三重混血的北非地區。這並非只是音樂之旅,而是想要置身在那些色彩與雜噪當中的我,感到異常的平靜。此生當中,要盡力成行。

沈浸在熟悉的事物,是一種comfort;處於你無法仰賴根深蒂固的習慣直覺的陌生當中,另覓出口的,又是一種 "uncomfortable comfort"。

(下圖為馬利共和國境內遊牧原住民Tuareg 族樂團"Tinariwen" (空無之地=沙漠) 的專輯封面。流浪,不再是美式藍調的架空想像,而是一種撒哈拉的生活、自覺與態度。)

tinariwen

2010年5月1日 星期六

風中搖曳的小花

CPEhaupt
















聽慣了CPE G major 協奏曲管風琴版(Wq. 34),這首改成長笛版的協奏曲(Wq. 169),突然規模縮小了許多。怡人和風的弦樂,本來是在森林中伴著千樹百花共舞,換成長笛後,百花霎時之間只剩下一朵小花。


這樣也沒甚麼不好。習慣了這朵小花搖曳的姿態,也並不會特別留戀百花爭艷的顏色。

Erato 版是較為生動的古樂團,Koopman 指揮Amsterdam Baroque Orchestra,較透明敏捷的弦樂,較低的音高,古樸的古笛,是一小朵隨風起舞的紫花酢漿草。Capriccio 版是現代樂器的CPE 室內樂團加現代長笛,花大了一號,像是香水百合,風來時比較不飄搖,有大家閨秀的氣度。

兩朵搖曳的小花,抱在懷裡的小孩在微風的吹拂下睡著了。

cpeerato

A Tale of Two CDs

嘗試一下新作法,看看把不同要素的唱片,圈在一起聽,會發生什麼事。 最近要不是淡白戲細 的Weiss,就是被浪頭剷過的Bryars 鋼琴協奏曲,或是 Khachaturian 小提琴協奏曲包藏花心的蠻橫潑辣,很極端。 不是連續的好幾個晚上,Weiss 的魯特琴,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