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5月28日 星期三


上次回老家,把這張好舊好舊的唱片放來聽,原本只是想聽 op. 127 這首,當我心情發作第二想聽的貝多芬四重奏 ( 次於op. 59- 3),中年感傷的某些重複( 但非儀式的) 過程。

Quartetto Italiano 的外部快板 (outer movements),無法跟一堆強敵比合奏力、雄渾、或末梢神經鬚鬚如被一刀剪過般齊整。但一轉入變奏體的慢板,我漂移的眼神不由得起了粒粒疙瘩並凝聚了起來,那此起彼落的一團軟泥,突然著魔地對準隆滿了整個畫面。這不是只用「義大利的歌唱性」,或分析他們如何接手換唱,即可說明的。之前曾提過此團的 op.130的 Cavatina,具有同樣的魔力。

回到北部,聽了 LaSalle 和 Budapest 的版,各自有曲式拆解與慢思的特質,但是完全沒有 Italiano 的密度,以及讓我「擲筆長嘆」的被拋出軌道感 ( "thrownness" [Geworfenheit] ),或非智性「就在那!」的開放頓感 (Da= openness)。如果馬拉松一次聽過 Quartetto Italiano 的所有貝多芬慢板,又會如何?我深疑此般「剪接」的效果。你必須在飛快輪盤上,眼見那塊黏土胚,從無序泥塊,漸漸拉拔高成型,在無形的多重手影裏,成為一件平滑藝術物件的過程,方能被順勢拋開此塵間。

越是感人的慢板,越是需要前行歷程的疊跡與等待。

2014年5月23日 星期五

Russian night


寫文直前,掉了這張cd 的外殼,萬中惟一卡榫片竟沒有摔碎,小奇蹟。

今晚,以Prokofiev 的弦樂四重奏開始 ( Coull SQ,Hyperion 廠 ),也以此結束 ( Pavel Haas SQ, Supraphone 廠)。夾在中間的,是Boris Christoff 的穆索斯基歌曲集 (EMI)。

可惜,Emerson SQ 的初體驗版在老家,沒得一次聽完三個最有感有風格的版本。

Prokofiev 的曲子,除了交響曲外,讓我著迷的都是「一號」:鋼琴、小提琴協奏曲,小提琴奏鳴曲,甚至短書的鋼琴奏鳴曲,全帶著作曲家最初嘗試一個文類的土蠻熱情,classicism 的瓶子收服不住滿溢的樂念,冒著尚未世故的筆直白煙,幻想歧念也較為濃厚行空。他的第一號弦樂四重奏,1930 年的美國巡迴演出後開始著手,是他所有「一號」作品中最晚的。作為結尾的長篇慢板,cello 的聲線或明或暗地主導著整樂章的運動,凝滯與前進間拉扯出莫名的張力。隔了十年的第二號,高薩克民謠吸取的特質與頑固音型,讓它極接近巴爾托克「高踏與野蠻」未盡融合的世界,也是Prokofiev 的二號作品中,除了剛協之外,我最喜歡的一闕。

Coull SQ 這個英國團體的風格較為平實溫暖,雖然並未流於無聊。Pavel Haas SQ 這個捷克團色彩濃郁許多,將作品彫拉出非常鮮明凸綺的輪廓,特別是兩首曲子的慢板。年輕新團的罩門,常在難以維持慢板的張力與血氣,Pavel Haas 個別的獨奏強,合起來層次的立體主義,更是讓聽者不自主地全神投入,一絲一滴細品他們群獨的聲色之美,以及來往流轉的機鋒。( 今晚聽著,不由得嚮往聽到他們的Janacek 和Schubert 專輯,尤其 C major Quintet。)

我始終是偏愛 Prokofiev 遠高過 Shostakovich 的。Shostakovich 的大宇宙,黑暗沉痛,我在敬佩他的作曲技巧(尤其是大卷書)之餘,總直覺地跟他保持二十步以上的距離。 ( 矛盾的是,他最陰暗作品之一的第十四號交響曲,卻是我最喜歡的Shostakovich 。引我入勝的,應該是其中樂念和詩境的合一、對撞,還有打擊樂難有的詩意吧。)

下次回老家,要聽一下Prokofiev 四重奏裏久違的、緊迫神經的 Emerson 版。

2014年5月16日 星期五

自由聯想

被困半小時至少,等待的時間,搞個實驗,自由聯想。

Mingus, 你睏了,病者沙發上,隨你沈沈昏睡。

昨晚的 Charlie Parker ( Best of Verve Years),爵士的原點與終點,高中生的我,三年前的我,和數十年後的我,相遇,爭執。之前,繁華中的凡事和雜碎,stardust memories;現在的 sax,好深好深的哀愁感,雖然那個人一直笑著、奔流著。虛線 、未完成的我,.....et cetera, et cetera。

雨天的氣味,褲管末十五公分的深藍,鞋內襪內全悶濕臭的地下室情景。沒有任何音樂能讓你浮上地表,即使是"Lefty" Frizzell,Holwling Wolf 或 Roscoe Holcomb。鼠的牙疼,惡意的鳴叫,大蟲牆上的爬行,沒人聽到,聽到也無從了解起。

(剛 key 好的全不見了,重砍練過。 )

Look what thoughts can do? 當代畫家培根的三連作,抽慉的頭部畫布,下意識畫筆的轉滑刷,相似形退治,只感到坨坨油彩,肉堆長出的骨骸。

Reset, Delete, Erase 是重度幻想,起手本無回。This bird has flown。

Return trip,總意義不明,只是等待結束。回家前的第三種恐懼與焦慮。

Schoenberg 的室內化馬勒歌曲,一張張序列從黃轉藍的試紙,voices in Mahler's head, echoes of things Eno said。

Surfer 浪裏來浪頭去,微秒間測計時間、速度、外力使力的精算,並命令肌肉骨頭瞬間內回應訊息的總和。最精密的計算,全仰賴一遍遍養成的直覺。

振奮人心的三首第三號交響曲,Beethoven, Sibelius, Nielsen,Toscanini、Berglund、Bernstein, 洶洶正波勾出的天羅地網,以原力灌注我的 Matrix。 (你可以加入另個 trio :Kubelik 的馬勒三,Kegel 的布魯克納三,Gielen 的舒曼三。 more threes....yet another three。。。)

2014年5月5日 星期一

Toscanini, now


義大利指揮,在德奧法英美強國領軍的古典音樂史,始終是個特殊位置的微妙存在。

聚焦在德奧曲目方面,最近過世的 Abbado ,百年冥誕的Giulini,或是現世代當紅的 Chailly 之榮業,都可看見義大利指揮的實力。再往前推一些,二十世紀前半葉左右,有 Furtwangler vs. Toscanini 的榆亮路線之爭論。到底義大利人,能否處理德奧的核心曲目?其成就,在純粹主義者眼中,總多少帶著折衷的「很棒,但是....」之懸念感? 刻板眼界裏,義指揮=拉丁歌湧熱情,總不及德奧建築哲學的嚴謹崇高?

年輕的我,是 Furtwangler 那一派。一來,脫不了德奧地域情結的迷思,另外是當時台灣的音樂文化氛圍裏,Furtwangler 從日本傳來染色的德派「浪漫神秘魔性」較為強勢迷人。

現在,我還是覺得 Furtwangler 很強,但是勿忘他的錄音總有柏林、維也納等德奧天團的主場優勢加持。反觀 Toscanini,主要只能用美國的NBC、紐愛,或是英國的BBC、愛樂等「B 軍」樂團啊。這是兩人立足點的一大不平等。

我對於新派典範接受度很高,如古樂或新指揮 (Nézet-Séguin, Xavier Roth),然而這不代表舊典式已全是無味的雞肋。近日翻出十多年前 Naxos 出 Toscanini 在的系列廣播錄音和 RCA 錄音對著聽,這些一半是美國時期收藏,另一半是剛回國時盛逢其時的 Naxos 特價。主要是 Beethoven 交響曲集,Brahms 全集,Wagner 管弦樂,還有舒曼第二。對照著前陣子 Karajan 的愛樂mono 貝多芬聽,不禁要佩服托老的成就。

我佩服的原因,並非因為他「古樂前身」的速度感與流線線條的俐落,我越發覺得,這兩位大師,並沒有那麼的對立不同。一般來說,Toscanini vs. Furtwangler 常被放在「古典客觀 vs. 浪漫超越」的二元對立框架,但其實Toscanini 在不同的階段,與不同樂團各有不同的詮釋或聲響特質(例如1920年代末到1930中與紐愛的抒情有韻,相對於晚期NBC 8H 錄音室的冷颯無情缺氧)。即使速度快緊,大體上是非常浪漫的,略帶神經質的,同時講究 rubato 的伸縮彈性調度,反而60年代前後的 Karajan 才有那種「照譜宣科」的 literalism ,和條頓族之理形至高感。

那我佩服的到底是什麼? 一、大塊文章。Toscanini 的整體流動,俯視全景,大過細節種種的總和。聲部與對話雖不缺,終究是大畫布、大筆揮灑手法。即便是通常被 underplayed 的貝一第三第四樂章,不止的、多塊狀襲來的 momentum,去卻了貝式後半「只有勝利」的反高潮。

二、曲子的必然邏輯。不帶價值判斷地說,這是舊世代與新世代的一大不同。老世代,有如 Heifetz, Oistrach, Horowitz 的呈現,都有種「我說了算」的死硬絕對,沒有別的可能之"It must be"。新世代,有種 tentative,疏離於自身詮釋的不背書,投射出的,是一時的、一種實驗可能的 "It ain't necessary so" 。

三、勇於取險 (live dangerously)。避險的音樂藝術,雖躲開了Lang Lang 般浪漫扭曲的危險,沒有孤注一擲執念的藝術,容易落入浪費生命的偏安無趣。聽托老的 Wagner, Rossini 或 Verdi 序曲等錄音,充滿了新枝發芽的不可測性,而非歌劇中點綴串場的存在。

以上這三種特質,在人團時機都配合時,得以展現音樂之所以瞬息萬變,肉身動人( visceral) 的強大吸引力。這些強項,也是托老與福老的共通特質。

已經聽爛的、經過古樂洗禮的 Beethoven,久違重返Toscanini 的詮釋,除了必須包容音質及段落的不完美,仍多是話中有話、有感覺溫度的新鮮存在,在沒有修飾剪輯的廣播錄音特別明顯。我要進一步推薦,不要只在錄音重播不佳的 Youtube 或便宜電腦喇叭上「方便免費」聽,歷史錄音,你的特別用心,回報是對等的。

在零散小病中,大塊生命的吸取攀附,特別需要重要。

A Tale of Two CDs

嘗試一下新作法,看看把不同要素的唱片,圈在一起聽,會發生什麼事。 最近要不是淡白戲細 的Weiss,就是被浪頭剷過的Bryars 鋼琴協奏曲,或是 Khachaturian 小提琴協奏曲包藏花心的蠻橫潑辣,很極端。 不是連續的好幾個晚上,Weiss 的魯特琴,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