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2月3日 星期三

錄音,之外


我的心裡,總是住著好幾個人。近來沈溺讚嘆於一些後2010s 錄音的美聲之中,心裡出現另個聲音,物理現象的「爆棚」優勢,是絕對的、不可或缺的,或不能另行定義的嗎?

像是 Saint-Saens 的《管風琴》交響曲這樣浪漫大編制曲子的錄音裏,如去年提過的Slatkin/Lyon 國家管弦樂團唱片(Naxos),還有比利時的 Liege 愛樂管弦樂團版 (Cypres),挾著優異的現代錄音優勢,此曲的配器、聲部對話、細節和能量感,方能不被遮蔽打折地輕鬆入耳。

然而,在物理上「聲音重現的完整」之外,音樂表現的「爆發力」與結構本身感動力佔據了天平的另一側。

時間拉回到 60 年前,Cluytens 的和法國樂團的諸多 1950 年代錄音,在「美學」這塊場域上發光發熱。有如 Cluytens 與音樂院協會弦樂團這個1955 年在巴黎 mono 錄音,是個通透不過的「非詮釋」。聲音傳真度的「問題」,被轉移到「管弦樂團的血統和發聲」與「事件」的另外平面。特別值得注目的是,Cluytens 在Wagner 或俄國曲目上施展的激昂熱力,在法國曲目上,相對地直白。

第一樂章,指揮與樂團同執共弓,誠懇地一思一絲地,耐心打開 landscape ,聽者不會特別意識到「光是聲音」這個層次,Cluytens 帶你直接鑽入Saint-Saens 的樂念渦漩編髮裏。

Adagio,弦樂群的奢華略簡(錄音與樂團聲部的配置上),速度持中,完整推浮出這個樂章的誠懇尊貴,以及,弦樂層層對位的感覺血肉。一、二樂章到此為止,從 Adagio 到 Allegro,再回到 (poco) adagio 拱門三段體的必然性,被充分彰顯。畢竟,此交響曲四樂章的設計,其實是1,2=前半部,3,4 =後半部的結構。

第三樂章,Cluytens 開始加速,但仍是採用較為直筆斷然的句法,保留了Saint-Saens 配器的精緻度,也緊抓住邁向結尾必然性的 drive。這讓過渡到四樂章的 flow 變得一體無縫。第四樂章受到錄音動態的壓抑,未能完整重現Cluytens 直驅到光輝尾聲的聲音交疊與力道。但是,Cluytens 對於曲子結構的完整視野,並沒受到錄音的影響。

所以,錄音的完美或愉悅,只是聆樂創作樂趣的一部分。錄音傑出,但音樂本質貧血的唱片,處處皆是。遇到精彩的藝術巧手,從「殘舊古錄音」得到的情緒感動,並不會損毀打折。

不論古今,錄音亦暫可擱置,觀聽讓神經「魅惑馳走」的藝術力,才是「爆棚」的真諦啊。

當「我」,因為音樂、因為藝術,而產生映照出各式「更多一件的我」,才是這個我奮力要追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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