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月31日 星期四

Faith

聽Beethoven 要有感覺,需要有faith,黑暗之後必有光明,硬蕊的諄諄教誨背後,是一顆最在乎人心的柔軟的心。

聽 Mahler要有 faith, 必需有對愁苦怨聲載道、捨不掉過去的人,有同情的理解。這個人還有更生的可能。他執意入住的地獄牢房裡,就有天堂。

聽 Michelangeli 要有 faith,正當你無感失去興致的時候,他隨時可能扭轉局勢、回馬一槍,穿透情緒力量的紅心。不信可聽他與 Scherchen 在 Lugano 的1956 年現場。

對戀人或好友要有 faith。或浪盡千帆,或時而爭執,他/她終究是在意你的,會回來的。(即便不是如此,在關係中,務必要抱此信念。)

在三萬英呎高空中,突來垂直或拋甩式亂流時,不但要對飛行員有 faith(相信這對他不過是個常有的、嫻熟的演練),也要對自己「會再回來」 的 faith,有不動的定力。

The person who lets you down most often, is yourself.

2013年1月11日 星期五

兩名憂鬱患者的對話


在 Mahler 與 Tennstedt 之間,存有一種同夥人的靈通默契 (buddy-to-buddy rapport) ,一種身體與身體間的輸血交換 (body-to-body blood transfusion)。

兩位患者的症候起因不同,但都是「有機的混團」(organic mess),或是「活的長得很亂的生物體」(messy organism)。Mess一團, 要有機活生,每個時刻,每個轉彎,要有自己理路,並不容易。

Tennstedt 就住在活在馬勒的世界裏。優秀,敏感,矛盾,超沒自信,超有自信,擺盪。擁有許多,仍孤獨,永遠填不滿的黑洞。

以下四套有感展現馬勒的有機世界的全集,有別於Rattle的樹木大於森林的 fragmentary approach,或是Boulez 的現代音樂鄰人處理。

Kubelik:魔邪與清新合體,中直無際於是更骨肉併露的交響,更直接逼壓出馬勒的「庸」與「俗」,心靈惡狀的花朵。
Bertini:聲音與情緒大體之鉅細糜貽,格局之壯美完整。
Haitink:RCO sound。馬勒遺傳浪漫交響曲框架,尚能安於其形狀語法,腸腦未爆開的狀態。
Tennstedt:病人對病症診斷、也對另個病人診脈,病的合理與自然,對衝突「理應如此!」的平常心。這樣主觀自置的版,卻在這世界裏最自在,最DNA相符,沒有抵抗,異常自然地在「共同的世界」呼吸著。

我還在尋找的,是不要正經嚴肅的馬勒,作為 humorist/ironist 的馬勒。「重」不等同於深澻,「輕」並不等同平淡無感,可以是腥羶麻辣,可以是呵呵嘿嘿。我想要一個對真實與交響世界狂笑的,喜劇的馬勒。

內心OS : 不該跟著馬勒的寡疾輪迴。直接跳進早期 Emmylou Harris 或是 Cabezon 的單純平淨較好。

2013年1月5日 星期六

Haitink 馬勒全集初印象


這套 Haitink 阿姆斯特丹大會堂馬勒全集,伴著 John Cage 的預設鋼琴錄音(Brilliant Classics) ,在2013年年初一起到來。

許久之前,在Phillip Duo 舊系列上,體驗了Mahler 第九,這個版本初次聽到是在美國,當時被這個「Mahler 的樂團」嚇了一大跳,也打破了對Haitink 的刻板印象。在聽過雙CD第二片的大地之歌之後,對這首難搞的曲子的精彩處理與其浩氣迴盪,讓我嚇了第二跳。

( 大地之歌難在哪裡?一來是曲子的定位:介於交響曲與管弦伴奏歌曲之間,因為它兩者皆是。再來,樂團的角色與基聲,介於歌劇與藝術歌曲之間,因為Mahler 的連篇歌曲是兩者皆非,更不用說是與他其餘藝術歌曲有極大差異的這首「非東方也非西方」的長篇詩歌。最後也是最難的,兩位歌手的氣質與搭配。藝術歌曲的小家私密,或歌劇的浮誇戲劇框架樣式,都不適放在這首曲子中,聲域詩意各異的兩種人聲。

這首曲子許多意義上非 A 非 B 、或是也 A 也 B 的「第三者」位置,真是超難搞。)

所謂的樂評或共識,只是讓你誤認「這想法是我的」的洗腦,最好是從腦子移除乾淨。被別人重複、再回收、五手傳播的「共識」,要用赤裸的耳根去聽,用自己的身體去觸摸。例如,Kubelik 不該被視為清新的波希米亞,他的四號(特別是第二樂章),就帶著強烈反差的魔性,因為他讓清純的更清純,邪惡暴力的更邪惡暴力,兩者在同一個音塊上共存。

前天,重聽1939年 Mengelberg 同樣與大會堂樂團的馬勒第四現場舊錄音,拜調整妥當的micromega mydac 之賜,mono 錄音的舊演奏樣式活了過來。最感驚訝的除了錄音不差之外,還有Mengelberg 的彈性速度唱法,已經到不是樂句上下或段落之間的 macro 作法,而是更micro「小節到小節」的作法。還有,樂器聲部的速度不均等的段差對比。光就這點,這詮釋就是後無來者的一個奇版。你會覺得這版本一定是極度扭曲,對不對?但出奇的是,居然曲子的基本 pace, rhythm 與情感的連續,卻是一體的。

Mengelberg 在指揮慢板時,是如何想著老友Mahler的呢?這是個有情的慢版,讓人想到法國巴洛克時期作曲家念故人的「墓碑」曲體 (tombeau) ,如何以音樂追憶逝水般的舊人。

於是,我訂了 Haitink 這套馬勒。「現在」這個時間點上,成熟的 Chailly 不是個壞指揮,但是他連續破壞了歐洲歷史悠久的兩個大團的氣質,阿姆斯特丹和萊比錫。以馬勒而言,在探求21世紀新的可能之同時,仍有必要回首來時路,端耳傾聽舊歐洲時代的聲音。這也是Kubelik 的巴伐利亞與 Haitink 的阿姆斯特丹,這兩套舊歐團馬勒全集的最珍貴的價值與義意。

Mahler 是在英國美國被發現,被還魂復活的。他在二戰後的盛行,必需由「原真傳統」,以及唱片錄音技術與散播兩大面向來看。50年代之後,靠著立體聲技術與長度增加、發行大增的LP之優勢,Mahler 「正統典範」,幾乎被隔著海峽的大英及美國兩大帝國強權所攻陷宰制。

就英美承繼下來的傳統而言,Walter 與Klemperer,拜著與 Mahler 的私人交情連結,以及美國紐愛和英國愛樂兩大樂團,強佔著「歷史正確」的光環。 這兩位大師,加上之後英國的Barbirolli, 美國的 Bernstein, Mitropoulos 的紐愛等錄音,夾帶著錄音技術優勢與發行管道的強權,幾乎讓人忘記了馬勒德奧的根源,以及樂團聲音生命與演奏樣式之重要。

你可以說,紐約愛樂也是馬勒「指揮過」的樂團,但是他的交響曲聲底素材,卻與歐陸的記憶與血肉感受(包括常引用的軍樂隊、民俗樂隊、posthorn 與民謠動機) 分不開。

( 在 3, 5, 7 號第一樂章裏,馬勒用的 fanfare 動機,是一種問句與質疑的開端,不安的預感。這朵天邊的烏雲,在這些曲中拋擲下灰灰不散的陰影。)

拆開 Haitink 唱片封套後,直接聽第四號,想來個 CSI 對照Mengelberg 的骨架、指紋、掌印。一看目錄之後,又多了喜歡這套唱片的另外一個理由,第三號的最後慢板和第四號全曲在同一張CD上!因為要節省空間,馬勒CD全集,總是七零八落。在妥協當中,三號慢板與四號的接合,對我是高興不過的選擇。方便聽三號如何預視四號,直指九號,也可比較「無心跳」版(3號)與「有心跳」版(4號)的慢板的連結。

順便談一下我初聽這一套Mahler 交響曲的順序:4, 3, 8, 7, 1。暫時無感的2, 5, 6,或是已經熟門熟路的此團第 9 號,可以待天時地利人和,留張雨天支票,擇期再約。

體驗如何呢?就此零零雜雜地傾倒了。整體來說,此團秀麗雅緻當中的大團氣度,異常迷人。此時,樂團的基因之美,比指揮的人為部份,更是聽的重點。光是樂團的體質與官能性,即值回唱片極低的入門票價了。

篇幅的關係,暫時只談第四號。有過之前聽 Fleming/Abbado 版的慘痛經驗,我小心戰兢地等著 Ameling 的出場,有些擔心她是否會落入另個極端:過度藝術歌曲的小家細氣。好在,整體是滿意的,她素淨的音色相當適合這個曲子。她不凸顯有如 Neil Gaiman 書中的魔怪天堂,但是稍微加上聲量與厚度,超過Schubert 的框架來唱,是微調得當的藝術選擇。其他三個樂章,基調雖非像Mengelberg「主觀伸縮鏡頭」的調度,並不會過度乾淨平整 (軟趴呆板的同義詞),帶著一種壯美與生命的韌性。

Haitink 的 Mahler 框架,幾首交響曲交接連聽下來,強調的是交響曲烏賊透明身軀般的肌理、斑點的顯與隱,而非肉身的病懨臭。即便如此,無法抑制阿姆斯特丹團這個有機巨獸,不斷湧出的內在熱力、濃度與厚度的墨汁。

「誰誰的馬勒」,是太為個人主義、約定俗成的說法,也只是故事的一半。有時該徹底用另外個典範思考,「哪一團哪個時代」的馬勒。

A Tale of Two CDs

嘗試一下新作法,看看把不同要素的唱片,圈在一起聽,會發生什麼事。 最近要不是淡白戲細 的Weiss,就是被浪頭剷過的Bryars 鋼琴協奏曲,或是 Khachaturian 小提琴協奏曲包藏花心的蠻橫潑辣,很極端。 不是連續的好幾個晚上,Weiss 的魯特琴,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