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德奧」一派,在CPE Bach 與海頓建立的古典時期奏鳴曲式邏輯確立之前,有著極為不同的面貌。由Biber 與Telemann,甚至Bach 的一些作品(某些組曲, 器樂曲, 與世俗Cantatas)來看,當今刻板印象中,不苟言笑的、嚴謹肅穆的德派,在巴洛克後期其實不算是主流。
Jahann Joachim Quantz (1697-1773) 說到此時期德派的特長在於:「我們用正確的判斷懂得如何擇不同 民族的音樂品味之時, 這是來自一種混雜品味(mixed taste),可稱之為德國的品味(the German taste):不單只因為德國人最先發現它,更因為它在許久之前就被引進徳國的不同地區,而至今依舊風行。」
更進一步說,泛德派的音樂在Beethoven與德奧古典及浪漫派強權稱霸之前,遵循Quantz 所謂的不純粹的混雜品味(mixed taste),並且努力向其他傳統,尤其是法國與義大利這兩支巴洛克大傳統取經的。(這點上, Sony 的 60cd 大套裝的中文解說,想當然爾地以當代的德奧中心觀出發,搞了個小烏龍)。
Biber 的詼諧奇幻風曲子先不提,今天的主角是Telemann爲弦樂與 recorder寫的a minor 組曲,也是我除了Bach, Vivaldi, Handel之外,第一次強記的巴洛克體驗。
巴洛克晚期德派,處於「追法趕義拼歐洲」的階段,可見於Telemann這首組曲法義混血、甚至「周遊列國」的主軸。其"序曲"寫法,停留在法式Lully 的緩慢附點音型開頭,加上fugue般的快速追逐樂段法。到了 Air a l'Italien 的部分,兼取吸納義大利式的詠嘆調風格。在深情款款的歌詠不久後,又逆轉加上 rejouissance 這段滑稽諷刺的樂章。
更有趣的是,對波蘭音樂頗為鍾情的Telemann,在曲子結尾部分,還挪用了波蘭舞曲Polonaise (這不是他第一次或最後一次) 。此時的德國巴洛克,並不急於建立自己「獨家本位」的特色,反而想以某種「泛歐洲觀點」,開放接受各派之長。
這是弱者的智慧。與其把外國強者的多元影響視為洪水猛獸,不如策略性地(strategically) 去活用配調,這是Telemann的曼妙recorder 與樂團的所展現的萬花筒變化裏,亦莊亦諧中,所蘊含的世界主義(cosmopolitanism)。
這時的德國巴洛克,與後來德奧較為嚴謹的古典主義邏輯,對照出相當不同的美學理念與開放視野。
另個有趣的小註腳, 與Schumann一樣, Telemann 也是在 Leipzig 大學唸書時, 棄法律就音樂, 找到了他一生的true calling。
Telemann的a小調,
回覆刪除每每讓我想到90年代初期滾石代理第一批Naxos入台的Sample.
那個便宜的版本,打著三星戴花的頭銜,幾乎人手一張Table Music.
Record是Barock的特色,後來聽過Rampal的Flute版覺得不可思議.
不知Mingus兄是否也聽過Rampal的Quantz Flute Concertos?
法國人就算應付異國的Barock還是很有一套的!
巴哈的英國組曲、法國組曲、義大利協奏曲不知道是不是這種混雜風格的產物?
回覆刪除法國組曲的深情款款甚得我心,而義大利協奏曲也有著義式的豪放灑脫,英國組曲就比較富含哲學味
曲式的嚴謹,精神的自由,或許是巴哈最偉大之處。
To Hubert:
回覆刪除這張Naxos我有過, 可惜搬家時寄丟了; 後來因為喜歡Cologne Chamber Orchestra/Helmut Müller-Brühl這組合(modern instruments, period performance in spirit), 又買了這Naxos新版的a minor, 賽翁失馬, 我覺得這新版比帶花版好多了。
Quantz的concerti 我聽過古樂版...唉, 說到這個, 最近對巴洛克曲子的耳朵頗難調回現代樂器版, 尤其是原先給recorder or transverse flute 寫的, 可能尤其是最早聽Michala Petri的一堆錄音的影響吧。
不過, 既是Rampal吹的, 又是Hubert兄推薦, 我很樂意下次見面時試一試。
To Dude:
關於Bach如何運用轉化其他Baroque曲式與傳統, 這是我最近的功課之一。
你寫的「曲式的嚴謹,精神的自由」, 個人覺得是相當正確的大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