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2月30日 星期一
Honey and vinegar
寫這篇 2013 年的尾聲文時,灌滿耳際的,是正好一百年前 Prokofiev 起書的鋼琴協奏曲二號裏的厚重風暴 (heavy weather)。
我的網誌,或許還有我這個人,可以用 「蜂蜜與嗆醋」來形容。這個配方的兩極,缺一不可,去掉針刺見血般的清醒感,或卻下某種遲緩心軟的甜蜜,不能全成「我這張臉」的面目。
這不算是美麗的組合,這支筆,在此原型中調整 、修復。
把 2013年送走的是,LaSalle 四重奏和 Harrell 演奏的 Schubert C 大調五重奏。
我喜歡 LaSalle四重奏版捕捉到的、曲子的 DNA。波瀾群湧裏,直視著標的方向的共同舵手,把最後 Schubert 雜多不均衡現代主義的層面張顯,但不閹割破碎化百般波折中強大的熱情。
今年的最後三個月,我集中聽的是弦樂與歌劇。前者,主要是小提琴協奏曲。我著迷於 Ives,Poulenc 或Schulhoff 這類怪咖裏酸醋的違和感,但對20世紀之「非惡之華」作品,亦有情緒上需要。Elgar, Walton 與 Korngold 這三首小提琴協奏曲,貌似倒退保守的語言裏,實有極為強大的情緒張力,還有,純蜂蜜。
Elgar 溫厚懷舊,沒有火焰或陰暗。Korngold 舊好萊塢配樂底蘊裏,從大廳中center-piece那點開始放射,漸鑽開一個弧面。Shaham (DG) 稍嫌大銀幕甜膩煽情,要聽就從兩位法國人 Capucon(Virgin) 或Chantal Juillet (Decca) 的版去挑,Capucon 是優雅奔放的小巨人,Juillet 就是低沉深藏的貴婦。伴奏上,可惜 Juillet 的美國指揮Mauceri,氣勢雖宏大,好萊塢髮油味還是重了些。
Walton 的協奏曲,集陰柔暴力一身,似紫羅蘭的花色令人不解。有兩條大路可選,都是女提琴家,Ida Handael 或鄭京和。前者較為英國本格,後者則黯然留步,擲下現代壓力的一個幽暗線索。Walton 這個曼妙開頭,神來之筆,在鄭京和的玄密演奏中,讓人只能一歎,放下現實的限線,入幽尋蹤,無言的 Tranquillo,Silentio。
除了小提琴協奏曲之外,就是純弦樂的室內樂。這個秋冬尤其有這般感覺:加上鋼琴後,弦樂群的音色、嚴密配合、粘著度,都會被打擾疏離,樂念的行進也會鈍拙起來。例外的是,舒曼的鋼琴四重奏和五重奏的和睦,或許是他鋼琴作曲家的語法,來統整所有的聲色流動吧。
歌劇方面,拜博客來的EMI 特價之賜,補足了過去一些空白的區塊,例如 Britten 的主要歌劇,Verdi 的 Attilla, Ernani 和西西里晚禱等。個中最有收獲的是,Verdi 的兩部莎士比亞歌劇 Otello 和 Macbeth,以及 Poulenc 「尖酸、天真 、信仰」合一的修道院歌劇。Verdi 和 Prokofiev 都非英國人,卻是我最佩服、最了解莎翁棝中「人間性」和衝突原則的音樂家。
這個網誌的「慣犯」 (usual suspects) 古樂方面呢?應該說是處在一個化整爲零的盤整狀態,量是變少了,卻更加明朗自己的偏好。今年的highlights,是Rousset 的新作巴哈平均律第二卷,Handel 的 clavichord 音樂 (Hogwood),還有曾寫過的古吉他史特拉底瓦里演奏的 Visee。
讀者們,感謝你們對 honey and vinegar 的接受和容忍。來年,請多指教!
2013年12月16日 星期一
From the heart
From the heart,聽起來浮濫無比的一句話。哪個音樂家不是「從心在表達的」呢?即便 Lang Lang ,也是有「心」地敲鍵作業著。
只是,有一百種人,就有千萬種心。心,像面具般,可以隨人隨場合,隨時隨意被配戴更換。
Son House 的表現,沒有「比較真心」,我也沒給無從丈量的「真」多些評價碎花。
然而,這顆心的耿直、血液川流的速度濃度,平直地對上了現在「我在場」的心的頻率,特別是歌曲間串場對觀眾的喃喃自語。
我想起了某部紀錄片裏,陳達的顛狂,撥弦的快速穿刺。走唱的靈歌、或歌謠,面對任何在場的人都有許多話可說,傾盆停不了的醉語音符雨點。
遇到「從心而來」要穿刺你五臟六腑的音樂,頻率被鎖定的你,滿室滿腦的震攝,要如何逃避?逃不開,也按不下停止,又該如何回應?
2013年12月3日 星期二
Imagetrack
音樂似乎常是附屬於經驗事件或視覺的背景,soundtrack 般,膠卷邊緣的存在。
反轉過來,某些時刻,音樂變成主體,畫面變成是依附音樂的 image track。
剛剛神遊在 Milstein 的 Brahms violin concerto 的裝飾奏結尾,樂團緩緩甦醒起身。低頭一看,寄居蟹豆腐君繞了一大圈,懷抱一整粒玉米,啃著,撕成碎塊,慢條斯理。
這個時刻,做為背景的 image track ,搭上了音樂隆起的 「主畫面」。
生命的某個信息刺點, 將我充滿,泫然欲泣。
反轉過來,某些時刻,音樂變成主體,畫面變成是依附音樂的 image track。
剛剛神遊在 Milstein 的 Brahms violin concerto 的裝飾奏結尾,樂團緩緩甦醒起身。低頭一看,寄居蟹豆腐君繞了一大圈,懷抱一整粒玉米,啃著,撕成碎塊,慢條斯理。
這個時刻,做為背景的 image track ,搭上了音樂隆起的 「主畫面」。
生命的某個信息刺點, 將我充滿,泫然欲泣。
訂閱:
文章 (Atom)
A Tale of Two CDs
嘗試一下新作法,看看把不同要素的唱片,圈在一起聽,會發生什麼事。 最近要不是淡白戲細 的Weiss,就是被浪頭剷過的Bryars 鋼琴協奏曲,或是 Khachaturian 小提琴協奏曲包藏花心的蠻橫潑辣,很極端。 不是連續的好幾個晚上,Weiss 的魯特琴,治...
-
8月20日,Wes Phillips在Stereophile 的網站,寫了一篇關於"華納「放棄」古典部門"的好文,再度為「哀悼古典樂之垂死」這個話題,打開了Pandora's box。 該文主要論點如下: 國外華納古典(包括Erato, T...
-
在Dresden聖母院聽音樂會,不禁想起齊物論中的一段話:「凡物無成與毀,復通為一,惟達者知通為一,為是不用而寓諸庸。」 Dresden 聖母院的聲音不能說不美,卻存在著兩大問題...
-
星期天的夜晚,常是特別感性的時刻。一個禮拜中所藏納的汙垢雜念,在此時緩緩沉澱。動筆寫老早決定要寫的咖啡館紀事,可能是對的時機。 今年仲夏午後,在一個日本小鎮,爲了躲一場突如其來的雨,我必須在右手邊品質較穩定的Starbucks,和左手邊一家其貌不揚的local 小咖啡店之間...